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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玉器:玉器走下神壇更為世俗和民間化
對于中國玉器發(fā)展史而言,唐宋玉器可謂開啟了新的華章。有唐一代開始,隨著歷史背景的轉(zhuǎn)換及中亞和西亞的文化藝術(shù)進入中原地區(qū),玉器逐漸褪去了神秘和神圣的光環(huán),走進尋常百姓家。及至宋代,由于城市經(jīng)濟的迅速發(fā)展,市民階層的興起,玉器的商品化、世俗化進程日益加快。一些大城市出現(xiàn)了“玉肆”,玉石作坊與珠寶店鋪組合起來,形成了“前店后工廠”的中國民間玉器加工和銷售的傳統(tǒng)模式,當時的杭州“七寶社”就是一個典型例子。
白玉龍柄魁,遼,高4.9cm,口徑13.9cm,底徑10cm
白玉質(zhì),微閃青,圓口。外壁通體浮雕兩條呈行進狀態(tài)中的龍,龍身細長無鱗,皆四爪張開,呈車輪狀。一側(cè)以龍首作柄,龍張口吐舌,上下唇皆外翻。平底無足。
這種玉器造型來源于漢代的魁,原為盛羹的器物,以單柄外向的龍首為主要形制特點。龍為最高等級的神獸,符合“魁”字中“首、大”的意義??钤绯R蕴?、木為之,兩漢、魏晉時銅質(zhì)魁較多,又稱“龍銅魁”。玉質(zhì)魁目前發(fā)現(xiàn)最早者為南京大學博物館所藏的刻有遼代契丹文字的龍柄玉魁,為遼皇室用玉,器形與此器類似,已演變?yōu)榫破鳌?/p>
魁這種器物主要流行于北方的漢人和少數(shù)民族中,直到元時還廣泛使用。
玉器徹底走下神壇 更為世俗和民間化
由于隋代短祚,目前僅見李靜訓墓出土有白玉杯、玉釵等寥寥幾件,難窺其全面真實面貌,而唐宋歷時六百多年,玉器流傳至今相對較多,充分展現(xiàn)了這一轉(zhuǎn)折時期玉器的基本變化。張尉表示,唐宋以后,玉器更加世俗化、民間化、商品化。
白玉勺,唐,高2.8cm,長19cm,柄寬1.3cm,勺橫徑5.3cm
勺白玉質(zhì),玉質(zhì)溫潤,打磨光滑,略有黃褐沁斑。直柄,柄首勾曲回卷,勺體較深。通體光素無紋飾。
玉勺早在新時期時代的凌家灘文化中曾發(fā)現(xiàn)一件,此后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未有發(fā)現(xiàn)。唐代的立體器物很少。此件玉勺,形體較大且厚重,玉質(zhì)優(yōu)良,堪稱稀世之寶。
張尉告訴記者:“唐宋以前的玉器,多作為禮制的載體,象征著身份等級,因此造型相對而言比較單一,不能隨心所欲地進行創(chuàng)新。品類以玉璧、玉琮、玉圭、玉璋、玉斧、玉戈、玉刀以及玉玦、玉璜、玉環(huán)、玉帶鉤等為主;紋飾則以象征性的抽象幾何紋為主,如云紋、谷紋、蒲紋等為主;雖也有人物和動物,但表現(xiàn)形式夸張、變形,具有程式化的特點。唐宋玉器則開始出現(xiàn)分野,很大一部分走向了民間,禮儀性器物漸趨減少,純粹的佩飾和裝飾性器物成為主流。雖然像玉璧等仍用于祭天,繼續(xù)發(fā)揮著禮器功用,但形制較小,飾紋上也大膽出新。”
“因為玉器已經(jīng)世俗化,所以圖案要表達某種意思,討個好彩,為老百姓所喜聞樂見,所謂‘圖必有意,意必吉祥’?!?張尉說,譬如鹿在南北朝時就被視為“純善之獸”,《瑞應(yīng)圖記》:“王者承先圣法度,無所遺失,則白鹿來。”鹿因與官祿的“祿” 字同音,故后世往往在圖案表現(xiàn)中與蝙蝠(寓意福),仙翁(寓意壽)合于一處,表示“福祿壽”。早期的玉鹿見于商、西周,此后一直到唐以前,玉鹿都較少見到。唐以后玉鹿作品大增,當與“祿”和鹿意義相結(jié)合有關(guān),是唐宋以后玉器走向世俗化的一個鮮明體現(xiàn);而象也是傳統(tǒng)吉祥題材,《瑞應(yīng)圖記》:“王者政教行于四方,則白象至。”俗語有“太平有象”。玉象始見于殷墟婦好墓,但降至唐宋以后才略微多見。
總之,徹底走下神壇的唐宋玉器,吉祥圖案濫觴,影響之綿長及至今日。
人物動物重寫實 植物花卉最多見
走向民間的唐宋玉器幾何紋退至次要地位,生活氣息濃烈,隨意性更強,因此現(xiàn)實題材上升為主流,大量日常生活中的事物被引入,像植物花卉紋非常多見,這在唐宋以前的玉器上是看不到的。人物(伎樂、飛天)、動物(飛禽、走獸)等也強調(diào)寫實,為玉器注入了濃郁的生活情調(diào)。
在玉器題材的世俗化方面,張尉認為,唐宋動物形玉器的長足發(fā)展,可謂代表?!皠游镄斡耧検枪糯衿髦械闹匾奉愔唬饕笇憣嵉男ど鷦游?。史前已見端倪,紅山、良渚、石家河等新石器時代諸文化均有發(fā)現(xiàn),如鳥、鷹、魚、蛙、虎等。商周玉動物種類擴大,數(shù)量增多,僅殷墟婦好墓就出土百余件。兩漢玉動物繼續(xù)制作。而唐宋的動物形玉飾不但造型與漢以前注重形式化、抽象化的裝飾風格有所區(qū)別,而且在使用功能上也大大擴展了?!比缟虾2┪镳^館藏的宋代玉動物約有二十余件,如鳥、孔雀、雞、鵝、鴛鴦、魚、虎、象、馬、鹿、狗、兔等,代表了當時流行的品種,其用途主要為佩飾?!帮w禽在宋代最為常見,其在當時大為發(fā)展的背景之一自然是兩宋花鳥畫的昌盛,文人的審美趣味或多或少在玉飛禽上得到流露。宋代飛禽纖秀清麗的裝飾風格既是彌漫兩宋藝壇的時代風貌的折射,也是兩宋花鳥畫較強浸染的反映?!?/p>
后世標準的龍之造型在唐代已趨于定型,北宋郭若虛《圖畫見聞志》中提出龍的“九似”:“角似鹿,頭似駝,眼似鬼,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边@在唐龍身上已基本得到體現(xiàn),其對后世龍紋影響極大。
以透雕手法琢制的足踏祥云的行龍也為唐代新的創(chuàng)造,其鮮明特點為行龍氣勢飛動,身下襯托著奔騰漂浮的大朵流云,此類風格影響及于宋代,但后者在總體氣勢上與前者不可比肩。
唐雄健宋婉約 玉器差異較大
盡管唐宋玉器在中國玉器史上都以嶄新的面目示人,但張尉明確指出,兩個時期的玉器風格差別很大,這跟時代背景直接相關(guān)。
唐代比較強盛,中外交流比較頻繁,這種社會風貌賦予唐代藝術(shù)品一種雄健豪邁的風格,在玉器上也體現(xiàn)得非常明顯;而宋王朝并未完全統(tǒng)一全國,北方有游牧民族不時侵擾,西夏、遼、金虎視眈眈,因此玉器在骨力方面比唐代玉器要弱一些。同時由于當時文化昌盛,文人士大夫引領(lǐng)社會風潮,玉器整體上也受到影響,比較細膩、內(nèi)斂。“清代乾隆工是歷代玉器工藝中最精細的,其次可能就是宋作工了。皮殼俏色巧雕的做法,雖然在商代就已出現(xiàn),到了兩宋以后,才大量出現(xiàn),成為鑒賞當時玉器的一個參考標準,這也反映宋人崇尚自然,追求回歸自然的意境?!?/p>
除了審美上的傾向,宋代文人士大夫也喜歡揮毫寫字作畫,玉器中的文房用具因此在宋代以后才多有出現(xiàn)。宋代文人士大夫還好古崇古,金石學風潮就肇始于宋代,在其推動下,也產(chǎn)生了仿古玉,為古代玉器增加了新的品類。像1952年安徽省休寧縣朱唏顏夫婦合葬墓出土的獸面紋玉卣,就是南宋時期仿古玉器中的代表作?!胺鹿庞駨乃未_始到清朝,一直很興盛,尤其是乾隆年間發(fā)展到頂峰,可見宋代文化對后世影響的深遠?!?/p>
藝術(shù)總是相通的,可以說,唐宋玉器在某種程度上跟唐詩宋詞有著對應(yīng)關(guān)系,唐詩的雄健和宋詞的婉約,于玉器上有著實體化的展現(xiàn)。
唐宋上乘玉料罕見 出土小件作品較多
唐宋玉器徹底走下禮制神壇后,其高高在上的地位似乎也漸漸失去。張尉表示,相對于金銀器和瓷器來講,唐宋玉器的生產(chǎn)規(guī)模和數(shù)量都不算太大。“唐代的金銀器要比玉器發(fā)達,估計這和佛教的興盛密切有關(guān)。金銀是佛教信徒供奉佛祖的最高等級供品,法門寺發(fā)現(xiàn)的很多金銀器,就是當時皇帝用于供奉佛祖的。上行下效,整個社會也就比較崇尚金銀器。由此,玉器的主題圖案、形式等有些也借鑒于金銀器;宋代則是瓷器非常流行,五大名窯在當時就非常出名,宋徽宗對瓷器的熱愛,也代代流傳。所以宋代玉器的器型、紋飾有些亦受到瓷器影響。玉器在當時的典籍中記載也不多,因為它不像青銅器,歷來就是國之重器,也不像書畫一樣,受到很多文人的推崇。在唐宋年間,玉器更多只是被作為工藝品看待,用于美化生活,重視程度不太夠?!?/p>
當然,導致唐宋玉器質(zhì)和量受到限制,還在于玉料來源的不穩(wěn)定。“學術(shù)界基本已有共識,從漢代以后,玉料主要來自于新疆的和田玉。但直到乾隆年間,玉料進入中原都要通過貿(mào)易、進貢等方式,局限性比較大:首先是無法保證想要多少玉料就有多少玉料;其次也不能保證玉材的質(zhì)量。所以我們看清代以前的玉器,很多玉料都不是很好。宋徽宗雖然也喜歡玉器,衣有玉束帶,樂有玉磬,祭祀有玉圭、玉冊,在內(nèi)廷也專門設(shè)立了玉作坊,叫做‘文思院’。但他對這一愛好,無法像乾隆皇帝一樣隨心所欲,想要多少就直接頒布詔令讓新疆地區(qū)的官員督運過來,再挑挑揀揀?!睆埼菊f。
也因此,現(xiàn)在出土的唐宋玉器并不多,已知出土作品小件多,大件少。傳世品數(shù)量相比較其他時代也不算太多。
編輯: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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