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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駝祥子》發(fā)表八十年:手稿很少涂改險些被毀
1936年9月16日,老舍先生創(chuàng)作的《駱駝祥子》在《宇宙風》半月刊第25期上連載。今年,這部小說發(fā)表整整八十年。
老舍先生說:“《駱駝祥子》這本小說是我筆尖下流出的血和汗?!币虼?,在八十年間,《駱駝祥子》塑造的“祥子”和“虎妞”的形象深入人心。
八十年間,這本小說不僅在國內出現(xiàn)了各種藝術形式的改編,還被翻譯成英語、德語、法語、日語等版本,在國外掀起熱潮。
圍繞著這本小說,也演繹出諸多故事:援華美軍士兵通過這本小說來了解北京的民俗民風;上海圖書館館長為了保護手稿,不惜冒著生命危險;日本友人獻出家族珍藏了七十多年的日文譯稿……
援華美軍愛讀英文版
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中,描寫諸如北京這類大城市底層民眾命運的作品較少,通常都是農村、小城鎮(zhèn)、武裝革命斗爭題材的作品。老舍先生的《駱駝祥子》之所以受到讀者歡迎,與其題材的選擇關系緊密。再者就是老舍先生的寫作語言,他的語言是經(jīng)過提煉的,考究的北京話,文字語言俗白,接近百姓生活,便于老百姓閱讀。
1945年,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末期,由美國譯者伊文·金將《駱駝祥子》譯成英文在美國出版,成為當年的暢銷書。當時,美國派軍來華支援抗戰(zhàn),為了使士兵能夠更好了解中國百姓的生活習慣和民俗民風,軍隊特地提供了《駱駝祥子》口袋書,方便他們閱讀?!恶橊勏樽印酚⑽陌嬖诿绹鴵P名后,很快被德國、法國等歐洲國家翻譯出版。
解放初期,作為老舍先生的代表作,老舍先生決定將《駱駝祥子》的最后一章半刪去,從解放初到“文革”之前,一直這樣出版。直到“文革”后,刪節(jié)的部分才被補上,還原了小說原貌。
伴隨小說出版的,是各種藝術形式的改編:話劇、電影、電視劇、歌劇、京劇、曲劇、動畫片、繪本……但要說最重要的,還是《駱駝祥子》進入中學學生課外語文必讀書目,發(fā)行量大且一直持續(xù)。此后,“祥子”和“虎妞”變成家喻戶曉的人物了,對《駱駝祥子》的探討和分析,更加火熱起來。
各種藝術形式的演繹,讓人們窺見祥子所處那個時代的人情世故。當然對《駱駝祥子》主人公的爭議也一直持續(xù)著,這個問題自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上世紀五十年代中期,經(jīng)過北京人藝導演梅阡的改編,《駱駝祥子》以話劇的形式登上舞臺。當時人們對“祥子”這個人物形象的認識較為統(tǒng)一,但對原著里“虎妞”這個角色的把握,還存有不少疑惑。
當時,由于話劇演員舒繡文的身體不大好,所以在話劇《駱駝祥子》里,“虎妞”是由舒繡文和葉子兩個人輪流來扮演的。一天葉子到老舍先生家做客,葉子問老舍:“《駱駝祥子》里的虎妞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呢?”老舍先生問葉子自己怎么看,葉子答道:“我認為是壞人,因為她把祥子給‘吃’了?!?/p>
老舍先生聽聞后,沒吭聲,基本默認了這種看法。
到了1982年,凌子風導演電影版《駱駝祥子》,選擇斯琴高娃來扮演虎妞。原著中描述虎妞“又丑又潑辣”,但在當時,斯琴高娃剛剛三十歲出頭,眉清目秀,雖然特地為此“裝”了兩顆大虎牙來扮丑,可是一些觀眾對“祥子”評價:“祥子還不知足!娶了這么個漂亮又有錢的媳婦兒。”
站在“虎妞”的立場上來看,其實她是很痛苦的,她的處境和狀況值得人們同情;但站在“祥子”的立場上來看,是虎妞把他給“吃”了。因所站角度的不同,決定了我們對人物理解的差異。但有一點不能變,就是一切改編都要以尊重原著為基礎,要抓準人物性格與命運,要抓住原著的主題,正如老舍先生所說的那樣:“小說創(chuàng)作的核心是人物。”
除了影視劇的改編,1948年開始,漫畫家孫之俊曾三度創(chuàng)作《駱駝祥子畫傳》,由于他經(jīng)歷過《駱駝祥子》描述的那個年代,所以對“祥子”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有著真實感受,因而準確描繪出了主要人物的特點,在一些細節(jié)處理上也很真實。而從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開始,更有漫畫家丁聰、版畫家高榮生、畫家顧炳鑫、何大齊等人用漫畫、版畫、水墨畫為《駱駝祥子》配插圖,對核心人物的故事和命運有著精準把握,又體現(xiàn)了很強的藝術性。
手稿字跡工整
1982年,正當舒濟編輯《老舍文集》,到處搜集老舍先生手稿之時,傳來了有關《駱駝祥子》手稿的消息。原以為老舍先生抗戰(zhàn)前的手稿早已蕩然無存,全家人都驚訝于這樣一部重要作品的手稿還能夠完好保存至今。
老舍先生在1936年辭去山東大學的教學工作,開始寫《駱駝祥子》,他寫完一章,就送到《宇宙風》半月刊去發(fā)表。老舍先生原本打算寫二十四章,這樣可以用一年時間登完,但刊登到第二十章時,“七七事變”爆發(fā),繼而華北領土被日寇侵占,《宇宙風》不得不在1937年9月中斷發(fā)行一個月, 直到10月1日《宇宙風》第48期,才總算刊登完全文。1939年3月在淪陷的上海,由陶亢德先生的“人間書屋”出版了《駱駝祥子》初版本。老舍先生見到《駱駝祥子》的單行本,已經(jīng)是流亡在重慶幾年的事情了,難怪他感嘆:“‘祥子’的運氣不算太好?!?/p>
《宇宙風》是民國時期著名出版家陶亢德先生與林語堂先生共同出資創(chuàng)辦的,陶亢德負責刊物的編輯出版工作,自然經(jīng)手很多作家的手稿。他見老舍先生《駱駝祥子》的手稿很少涂改,字跡工整、清楚、好認,便特意將這部手稿收藏起來。但在“文革”時,《駱駝祥子》手稿被抄走,暫放在上海圖書館。
不久之后,上海圖書館遂受命焚毀抄來的大量書稿,當時上海圖書館館長顧廷龍先生已被“靠邊站”,被安排查看此次銷毀工作。他一邊轉一邊看,在紛亂的紙堆中看到一沓字跡工整的手稿,彎腰拾起,發(fā)現(xiàn)是《駱駝祥子》,他不顧被批斗的危險,趁人不備,急忙將手稿揣在衣服里,帶出現(xiàn)場,并轉交給另外一位館員,囑咐他一定要將這份手稿保存好。正是顧廷龍先生的義舉,使得今人還能有機會,一睹《駱駝祥子》手稿的面貌。
“文革”后,上海圖書館特地復印了《駱駝祥子》手稿,無償送給老舍先生家屬一份,人民文學出版社在2009年出版的《駱駝祥子》手稿本,就用的是當時的復印件。由這份手稿,可以讀到最初的、最完整的、最少錯誤的故事,品味到八十年前老舍先生創(chuàng)作時的原味。
七十年前的日文譯稿
《駱駝祥子》在全世界有多種語言的譯本,其中日本的譯本尤其豐富。1984年3月,世界上第一個全國性的老舍研究機構“日本老舍研究會”在名古屋成立。30年來,各地研究老舍的專家學者,每年都會聚在一起召開一次學術會議,探討近來的研究心得和學術成果。御茶水女子大學(位于日本東京都文京區(qū)的國立女子大學)名譽教授中山時子從上世紀五十年代開始,就在東京成立了“老舍讀書會”,每個星期日抽出半天時間,把老舍“粉絲”聚集到一塊兒,共同閱讀老舍原著。她還曾組織愛好者來中國,遍訪老舍先生的足跡,重走“駱駝祥子之路”。關于老舍先生著作的日譯本,更是屢次再版,閱讀者眾多。
迄今為止,《駱駝祥子》的日譯本已經(jīng)有十幾種,其中有一個版本備受關注,那就是由日本醫(yī)生中山高志翻譯的版本。
上世紀四十年代,中山高志來北平開診所行醫(yī),他為了能與病人正常交流,便想著通過閱讀書籍來提升自己的漢語水平。他買了一本《駱駝祥子》,一邊讀書,一邊學習漢語,一來二去對這本書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也就有了翻譯它的打算。中山高志在北平訂制了“中山用箋”,開始做起翻譯工作,遇到日語中沒有的詞匯,還特地用中文標注出來,以便日后進行核對和校驗。中山高志這個譯本,于1991年在日本出版,由于此書運用的是上世紀四十年代的日本語言,無論是從文學,還是從語言研究來說,都有很重要的價值。
這份手稿一直被中山家族珍藏,放在精致的木盒中,木盒內側刻有“一九四二年十一月三日 北京市內三區(qū)大佛寺西大街十一號”的字樣。直至2016年3月,中山高志的兒子中山瑞與舒濟見面時,有意將這份譯文手稿通過北京市文物局捐贈給北京老舍故居紀念館。時隔七十多年,中山高志翻譯的《駱駝祥子》手稿,在2016年5月正式入藏北京老舍故居紀念館,是紀念館珍藏的第一份外國譯者的手稿。
一份手稿,為《駱駝祥子》的八十歲大壽送上最真摯的祝福,相信這輛洋車,也會繼續(xù)跑下去,九十年,一百年,帶著人們對老舍先生作品的喜愛,對老北京的懷念。
編輯:薛曉鈺
關鍵詞:駱駝祥子 手稿 老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