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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孝聰:行走于歷史與現(xiàn)實之間
李孝聰與老師侯仁之。
李孝聰,1947年生于四川成都。北京大學歷史地理學碩士畢業(yè),師從侯仁之先生。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致力于歷史地理學、中國古代史、地圖史等領域的教學與研究。2015年3月,學術(shù)論文集《中國城市的歷史空間》出版。
“這里沒有WIFI是吧?”剛落座,68歲的學者李孝聰問。找到密碼,他很快連上了無線網(wǎng)絡。
上個月,李孝聰去西藏“考察和懷舊”,帶著憂心,六月初回到了北京。作為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歷史地理與古地圖研究中心主任,李孝聰退而未休,主持博士答辯,進行野外考察,“忙得很”。
相較于侯仁之、譚其驤、鄧廣銘等享譽全國的前輩學者,李孝聰?shù)穆暶嘣趯I(yè)領域內(nèi)流傳。2015年3月,《中國城市的歷史空間》出版,收錄了李孝聰關于中國歷史城市地理研究的14篇論文,從古代城市選址的規(guī)律,到交通與城市的關系,從城市空間形態(tài)及功能結(jié)構(gòu)的演變,到中外城市形態(tài)的比較等等。
終日棲身于擁攘城市的人們或許很少會去想象自己所住的城市在數(shù)千年前的面貌,李孝聰?shù)墓ぷ髦槐闶窃趯嵉乜疾炫c文獻中勾勒這幅圖景。他會告訴你,無論是歐洲還是中國的城市,官府行政中心/貴族或官紳居住區(qū)一般占據(jù)著城市較高燥/優(yōu)越的地段,商業(yè)街區(qū)往往會于行政中心隔開幾個地段,并處在較方便的進出道路上。手工業(yè)作坊一般分布在商業(yè)街道的背后,也與進出城市的水路通道相近。“歐洲的城市景觀以高聳的教堂作為天際線的標志,”李孝聰描述,而在中國古代的城市,“天際線總是城墻的垛堞,間或露出佛塔,或鐘/鼓樓的身影,深灰色調(diào)極為濃重,夾雜著黃色瓦頂?shù)膶m殿與綠色瓦頂?shù)膹R宇。”這條縱深進入歷史考察城市的路徑,或許是今天城市化進程中一個必要的視角。
中國城市化陰云
中國的城市化,想學外國,但是沒有把人家真正的東西學到,只學了一個表面功夫,實際上是被商業(yè)牽著鼻子走
1947年1月,李孝聰出生在四川成都,兩歲隨父母到北京。1968年,和彼時所有的年輕人一樣,他懷著“一腔革命熱血”,自愿奔赴西藏。
西藏是李孝聰心中的“第二故鄉(xiāng)”。“你想不到我在那里工作過多久吧?”李孝聰攤開雙手,給出答案——十年。這段時間,他在地質(zhì)局工作,先后擔任鉆工、柴油機工、實驗室孢子花粉分析員。那時,西藏給他的印象是“有電燈,但不能長明,沒有熱水,比較落后”。
在地質(zhì)局工作,一頂帳篷“活”十個人,命運拴在一塊,“你要自私,人家一腳把你踢出去”。西藏生活,培養(yǎng)了他團隊合作的能力,甚至改變了他的人生觀。進入大學,后來領導一個研究中心,他始終堅持一點:不是為了個人,而是為了整個集體。
與此同時,這讓李孝聰日后明確了碩士研究生的學習方向,那便是歷史地理學——“鄧廣銘先生教我的是歷史,侯仁之先生教我的是地理,這兩者結(jié)合就是因為他們知道我在西藏十年的地質(zhì)工作經(jīng)歷”。
最近這一次去西藏,李孝聰?shù)闹饕康氖强疾旃糯牡缆贰?009年前后開始,古代交通是他深入研究的主題,涉及四川、甘肅、青海、內(nèi)蒙古、西藏等地區(qū)。
盡管多次前往西藏,這里城市的發(fā)展還是讓李孝聰感到吃驚。西藏照搬內(nèi)地城市的發(fā)展模式,引進大批房地產(chǎn)項目,“弄得沒什么味兒”。
李孝聰為此感到憂慮。在李孝聰看來,西藏只是中國城市化的一個縮影。“中國的城市化,想學外國,但是沒有把人家真正的東西學到,只學了一個表面功夫,實際上是被商業(yè)牽著鼻子走,所以,就產(chǎn)生了很多誤區(qū),其中有些是因為本身不理解城市化。”
城市發(fā)展方面,歐洲也走過彎路,如今相當重視城市的保護。在中國,商業(yè)利益才至高無上。“放在第一位的是賺錢,這里面有很多利益的勾連,你看抓的這些貪官,大多數(shù)和房地產(chǎn)有關系。”李孝聰說。
2000年,某城市正大肆拆除老城區(qū),“一大片,全部拆光,包括文物保護單位,一個不留,剃平頭”。李孝聰接到市民打來的電話,趕到現(xiàn)場。聯(lián)系房地產(chǎn)商負責人后,他明白,“沒法談”。
“因為什么?有利益輸送。”在課堂上,李孝聰偶爾談及,但點到即止。
海外“游獵”古地圖
《歐洲收藏部分中文古地圖敘錄》出版后,李孝聰送了一本給大英圖書館,兩年后,被讀者翻爛了。李孝聰很自豪,覺得自己的研究有用,而不是為了追求名利
1978年9月,李孝聰作為恢復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學生,從西藏考入北京大學歷史系中國史專業(yè)。畢業(yè)后,他留在北大中古史研究中心任教。經(jīng)老師鄧廣銘的推薦,1985年,師從侯仁之,攻讀歷史地理學碩士學位。
此后,李孝聰協(xié)助侯仁之編繪《中國國家歷史大地圖集》。在美國、英國,侯仁之見識過很多中國古代地圖,回國后,他建議盡快組織人力予以調(diào)查研究,認為“這是極有價值的學術(shù)研究工作”。
侯仁之對李孝聰說:“還有一批中國王朝時期的地圖流散到國外去了,你應該利用它們。”這句話把李孝聰引上了中國古地圖研究。
1991年,李孝聰作為交流學者,去往荷蘭萊頓大學。身在荷蘭,他心系中國古地圖,便申請英國學術(shù)院王寬誠基金,結(jié)果被拒絕。“申請時,我說要去英國研究中國城市的歷史,人家說你研究中國城市,到英國來干什么?”李孝聰“換了個姿態(tài)”,問:“我能幫你做什么?”對方說,這里有很多中國古地圖,“看不懂”,并給他寄來了大英圖書館館藏中國古地圖目錄。李孝聰從目錄里指出了一些錯誤。第二次申請,順利通過。
此后,李孝聰時常帶著朋友送的一個舊奧林巴斯相機,赴英國、法國、瑞士、意大利、梵蒂岡等國家,去博物館、檔案館、圖書館、教堂、修道院甚至私人收藏者的家,搜集、整理、研究中國古地圖。在德國,他預付500歐元,買了十來張古地圖幻燈片,收到后發(fā)現(xiàn)有缺失,“給他們寫信,不理我了”。
1996年,以中、英文對照,李孝聰出版了《歐洲收藏部分中文古地圖敘錄》,收錄截至1900年以前的古地圖300幅,其中大多數(shù)由官方繪制。有人比較西方地圖,認為中國古地圖并不精確。“皇帝要那么精確干什么?他干嗎非要知道四川有個斷裂帶,可能會發(fā)生地震?皇帝只需要知道四川離京城多遠,有多少州縣,有多少人口,能給我交多少賦稅。中國古地圖繪制的目的在于實用!”李孝聰回應。在李孝聰看來,對歷史的思考,對當時社會制度的把握,是理解、鑒定古地圖很重要的出發(fā)點。
在李孝聰之前,國外的研究者并不清楚這些地圖在歷史、地理、文化研究中的工具性作用。因此,大英圖書館地圖館館長托尼·坎貝爾評價他是“一位搭橋的人”。侯仁之認為,坎貝爾的評價“道出了李孝聰此項研究的學術(shù)意義”。學者袁行霈則以“前無古人”贊之。
著作出版后,李孝聰送一本給大英圖書館,兩年后,被讀者翻爛了。“我當然很自豪,覺得自己的研究有用,而不是為了追求名利。”
繼《歐洲收藏部分中文古地圖敘錄》之后,2004年,李孝聰出版了《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文古地圖敘錄》。在古地圖領域,他深耕細作,去年8月,還去美國收集有關中國邊海史地的地圖資料。
編輯:羅韋
關鍵詞:李孝聰 城市 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