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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手記:見證“金特會” 還原12小時內故事與細節(jié)
記者手記:見證“金特會” 還原12小時內故事與細節(jié)
中新網(wǎng)新加坡6月13日電 題:記者手記:見證“金特會” 還原12小時內故事與細節(jié)
記者 孟湘君
一場歷史性的會談,是如何發(fā)生的?
朝美領導人會晤已經落幕,中新網(wǎng)特派記者截取會晤當天6月12日早7點至晚7點12個小時內,在新加坡的親身經歷,根據(jù)各方提供的消息,力圖還原本次朝美領導人會晤的一些故事和細節(jié)。
【早7點 :兩種關注】
早7點,記者佩戴著新加坡政府發(fā)放給注冊媒體的證件,在酒店門口排隊等候出租車。赴此次會晤所在地——圣淘沙島的同事不久前發(fā)來消息,說警方已在相關區(qū)域警戒。
兩名等車隊伍中的外國游客,主動向記者問起朝美領導人下榻哪家酒店?!奥犝f特朗普在香格里拉”,一人說道,“‘金’住在哪兒”?“他們是今天見面嗎?”另一人問。
“金正恩住在瑞吉酒店,兩人是今天見面,但不在酒店,在圣淘沙島上”。看著游客好奇的神情,記者回答。
“哇,想去看看,難得一見?!?她們表示,對于朝鮮、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幾乎毫無了解,但非常感興趣。
金正恩所下榻的瑞吉,與特朗普所住的香格里拉均在繁華的市中心,距離不過短短500多米,記者步行只花了幾分鐘。雖然兩人挨得近,但為公平起見,沒有到對方下榻地點見面,而是選擇了將所有團隊拉到小島上較為隱蔽的酒店里。
登上出租車后,記者受到司機類似的詢問。記者問:“您如何看待兩人的這次會面?”這名頭發(fā)花白,戴著眼鏡的司機表示:“我個人只為新加坡的準備工作感到自豪。誰來會面我不關心……”。
“但如果談成了,對新加坡和世界和平來說,是好消息”。他補充道。
抵達新加坡政府為海外2000多名媒體人設置的國際媒體中心(IMC),記者進入二樓燈火通明的工作大廳,一派繁忙景象。百余臺電視、投影儀24小時開啟,實時播報前方消息,幾乎所有工位上都有人,來自新加坡、韓、日、英、澳、中等多個國家的新聞工作者,已進入高度緊張的工作狀態(tài)。
【早8點:兩處場地】
記者抓緊安排位置,測試連線信號。忙碌一番后,電視屏幕上出現(xiàn)香格里拉酒店的拍攝畫面,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的專車車隊正在駛出。此時,時針剛越過早8點。
不久后,朝方車隊也從瑞吉酒店出發(fā)。除了新加坡警車、警方摩托車開道押隊,兩國車隊均配備兩輛“奔馳S600普爾曼”防彈車和“凱迪拉克1號”車,如同備份,防范可能的風險。車輛上懸掛有美、朝以及新加坡的國旗。
而同一時間在新加坡本島以南約半公里的圣淘沙島上,記者的同事正在焦急等待“特金”車隊的抵達。記者們被劃分到舉行會晤的嘉佩樂酒店外一處特定區(qū)域,媒體區(qū)前每隔1.5米就站著一名警務人員。
車隊駛出市區(qū),通過700多米的水上堤道,上到四面環(huán)海的圣淘沙島,向島內駛去。記者在早前的實地探訪中發(fā)現(xiàn),這條堤道連接著新加坡本島與圣淘沙島,除了駕車上島,民眾通過空中纜車,和設在高架橋上的輕軌電車,也可往返兩頭。
早8點半左右,等候多時的記者們,與大批安保隊伍一道,先后迎來了金、特二人的車隊。車隊出發(fā)和抵達的順序,也是朝美兩國事先溝通好的。
【早9點:12秒的握手】
嘉佩樂酒店的會場現(xiàn)場,僅有美方、朝方各7名記者,以及“東道主”新加坡方面5名記者,不到20名記者進入。身穿黑色人民裝的金正恩從車上下來后,向西裝革履的特朗普迎面走去,兩人走到一排穿插放置的美、朝兩國國旗前,首次握手并寒暄。
媒體為兩人的握手時間讀秒,一共12秒。這12秒,成為當天全球許多媒體的頭版頭條,被冠以“世紀握手”之稱;這12秒,為數(shù)十年來坎坷的朝美關系重新定調,注定要載入史冊。
在隨后的行走和會談過程中,兩人幾度握手。有分析稱,手勁兒大的特朗普此前在會見別國領導人時經常使用“握手殺”,但這次與金正恩的握手顯然是收起了力氣,還輕拍其胳膊、背部,以示安撫。金正恩在現(xiàn)場多次展露笑容,還一度取下戴著的眼鏡,環(huán)顧周圍環(huán)境。
朝美領導人面對面坐下來對談,“許多人認為這是一部科幻電影中的狂想”,金正恩通過翻譯告訴特朗普,在今天,成為現(xiàn)實?!皝淼竭@兒并不容易。舊的偏見和做法成為我們前進中的萬千阻礙,但我們克服困難,跨越了它們”。金正恩對特朗普說。特朗普表示贊同,并對金正恩的話豎起大拇指。
在兩人舉行約40分鐘的朝美領導人首次一對一談話后,朝美又舉行了有朝鮮統(tǒng)一戰(zhàn)線部長金英哲、勞動黨中央副委員長李洙墉、外務相李勇浩、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以及白宮幕僚長凱利等人參與的擴大會議。
此外,據(jù)資料,雙方所座談的會議桌,是1939年專為新加坡大法院制作的,新加坡大法院院長也只用過一次。
【上午11點半:15人的工作午餐】
在兩場會談結束后,除了與會人員,名單上顯示沒有直接參與會談的白宮發(fā)言人莎拉?桑德斯、美國駐菲律賓大使金成、美國白宮亞洲事務資深主管馬修?波廷格,以及金正恩妹妹金與正等共15人,坐在酒店內餐廳裝飾有白綠色調鮮花的長條桌兩側,共進工作午餐。
菜單上沒有此前外界猜測的“有朝鮮泡菜的美國漢堡”,而是朝、美、新、中風味兼顧的融合菜式,除了具有朝鮮風味的新鮮章魚,美國特色搭配哈根達斯冰淇淋的甜點,由于接待餐廳是中餐廳,菜單上還包括一道“酸甜炸豬排配自制XO醬汁的揚州炒飯”。
午餐畢,金正恩與特朗普走到酒店庭院里散步觀景,還對記者表示雙方的談話“很棒”,接下來要簽署文件了。這不禁讓人想起今年4月,金正恩與韓國總統(tǒng)文在寅在板門店會晤時的“木橋談心”。當時兩人周圍也沒有安保人員陪同,兩人除了下坡上橋,還在長椅上坐了一會兒。
除了胃里的食物需要消化,領導人們選擇在能令人放松的戶外場合短暫地散步聊天,也許是為了在茶余飯后的談笑風生中,即時“消化”一些更重大和嚴肅的話題,令會談氣氛更融洽。
【下午2點:兩支簽字筆與兩個邀請】
終于到了這場會議的總結性聯(lián)合文件,向世人展露“真容”的時候。這也給予了新加坡,和此前從未承辦過重大國際會議的嘉佩樂酒店,一個被歷史銘記的機會。
簽署儀式現(xiàn)場,陳列著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桌上擺放著與此前雙方會談現(xiàn)場同樣的綠白色調鮮花,花束中包括新加坡著名的蘭花。桌后兩側,豎立著一排朝美兩國國旗。金正恩、特朗普坐在桌子同一側,面朝記者,方便拍攝。
簽字時,原本戴著白手套的工作人員已拔出放置在現(xiàn)場的簽字筆筆帽,供兩位領導人使用。但金正恩沒有使用現(xiàn)場的筆,而是接過了站在其身后的胞妹金與正所遞上的另一支筆。據(jù)稱,美方的筆上印有特朗普的簽名。
在這份雙方簽署的重要文件中,可供總結的四個要點是:
1. 美朝致力于根據(jù)兩國人民的愿望,建立新型美朝關系;
2. 美朝兩國將共同努力,建立長久穩(wěn)定的朝鮮半島和平機制;
3. 再次確認落實4月27日韓朝簽署的《板門店宣言》,朝鮮將向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努力;
4. 美朝兩國將致力于找回戰(zhàn)俘遺骸,并立即遣送已識別的遺骸。
聲明內容耐人尋味。首先,會談前一天也就是6月11日,記者在美國國務卿蓬佩奧舉行的記者發(fā)布會上,親耳聽到蓬佩奧表態(tài)稱,會談中美方“唯一可接受的”條件,是朝鮮需要執(zhí)行“CVID”(即“完全的、可驗證的、無法逆轉的無核化”)。而在次日正式公布的聯(lián)署文件上,這一概念卻沒有明確寫入。
記者注意到,原本提出“CVID”概念的,正是此次也坐在朝美擴大會談座席上的鷹派人物——美國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提出這一概念時,博爾頓還沒有像如今這樣頭發(fā)全白。當時,年近六旬的他在小布什政府中擔任國務院國際安全裁軍事務副部長。
今年3月才被特朗普任命為國家安全顧問的博爾頓,對朝鮮的強硬態(tài)度一直持續(xù)。前陣子,正是因為揚言用“利比亞模式”解決朝鮮核問題,將對方惹怒。據(jù)稱博爾特被要求“保持低調”,以免破壞會談氛圍。最終,特朗普還是將其帶到了會談現(xiàn)場。
為何正式文件中未提及“CVID”表述,原因難以確認,但這被一些外媒視為美國對朝鮮的讓步。然而,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在其后的記者發(fā)布會現(xiàn)場,被問及此事時親口否認“美國做出讓步”,并表示他對朝美會談感到滿意,所取得的豐碩成果甚至“超出了預期”。
其次,韓國媒體會前高度關注的朝鮮半島停和機制轉換問題,在聯(lián)合文件中沒有得到詳細闡釋。
會前熱傳的“韓國總統(tǒng)文在寅或視朝美會談成果赴新加坡,與朝鮮共同宣布半島戰(zhàn)爭狀態(tài)結束”的消息,最終未成現(xiàn)實。
對停和機制轉換問題,特朗普解釋說,是因為短短為期一天的議程,很多細節(jié)和后續(xù)工作未能及時敲定,他相信以后還有更多接觸。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文件首項就列出了朝美建立“新型關系”的表述,多名專家對中新網(wǎng)記者表示,這體現(xiàn)了兩國對建立關系的重視。所謂關系之“新”,專家指出,體現(xiàn)在美國實際上承認了一種與朝鮮的“正常國家關系”,即承認朝鮮政權的合法性。
兩國的國旗已并列擺放,無論這份聯(lián)合文件體現(xiàn)了誰的意志,不難看出,朝美兩國都有實現(xiàn)國家關系正?;?,改“硬碰硬”為接觸、對話的現(xiàn)實需求。通過此次領導人會晤,朝美關系迎來“轉折點”。特朗普也當即邀請金正恩訪問華盛頓。據(jù)朝中社6月13日報道,金正恩接受了訪美邀請,并邀請?zhí)乩势辗奖銜r訪問平壤,特朗普也接受了邀請。
【下午4點:一場記者會】
下午4點,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在圣淘沙島上的嘉佩樂酒店舉行面向媒體的記者會,宣布此次會議成果。結束在國際媒體中心的工作后,提前在白宮注冊通過的記者中午就趕往市中心南岸JW萬豪酒店,領取證件,乘坐美方提供的大巴前往島上。
巴士上,記者看到連接本島和圣淘沙島的堤道兩側,設置了安全圍欄,還張貼印有“圣淘沙”字樣的宣傳海報。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在道路兩側巡邏執(zhí)勤。會議結束后重返島上,記者終于可以一睹此前因安全原因警戒的“神秘”酒店。
白宮在酒店內設置了記者會場地,會場附近陳列有美國國旗,場內懸掛有英朝雙語“美朝峰會”字樣和標識的橫幅。場內外,大量身著黑色制服的特勤、安全人員執(zhí)勤,分布在通道兩側,佩戴新加坡政府證件的會務人員協(xié)助維護秩序。
就在兩個小時前,這里的酒店內,兩國領導人簽署了一份開創(chuàng)歷史的文件。
記者會以一段英朝雙語的短片拉開序幕。短片中一句話令人印象深刻。提及朝鮮核項目的過往,和金正恩、文在寅的會晤,片中發(fā)問道,這一次,“朝鮮能否握住和平之手?”,似在宣傳美方提供了一個難得的機遇。 特朗普對記者們稱稍早會談時,他曾把這段短片放給金正恩觀看,對方表示“很好”。
會上,特朗普對此次會談表示樂觀積極的態(tài)度,“我與金委員長的會談,是坦誠的、直接的、有建設性的”。被問及如何確保文件內容得到落實執(zhí)行時,特朗普說,他一生中大多數(shù)時間所做的就是“交易和談判”,他以自己的經驗和直覺判斷,朝鮮有誠意,一切能順利展開。
在被問及為何文件中沒有提到朝鮮具體的棄核方式、棄核時間時,特朗普表示,自己相信“開弓沒有回頭箭”,“你不可能做到20%,然后掉頭推翻”。“只要今天開始著手了,就會很快了”。
特朗普還稱金正恩是一位“大權在握之人”,能夠在這么年輕的年紀領導一個國家,非常罕見。而會談時,他還稱贊金正恩“才華橫溢”。曾經,他對金正恩的評價,是另一個極端。
在記者會上,特朗普多次感謝中國為推動朝鮮半島和平進程所做的努力,中國“提供了很多幫助”,他說。
而參與本場朝美領導人會談的核心人物之一,幾個月前換下蒂勒森的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將于14日訪問中國,通報朝美領導人新加坡會晤的有關情況,開啟外交新回合。
這將是蓬佩奧就任美國務卿以來的首次訪華。蓬佩奧任中情局局長時,還曾提議對朝鮮核設施實施網(wǎng)絡攻擊,但如今,他已是為了朝美關系頻繁展開穿梭外交的領頭人物。在新加坡會談實現(xiàn)之前,蓬佩奧兩度訪問平壤,并與金正恩見面。他還與金正恩“左右手”金英哲、新加坡外長維文會見,并在12日“金特會”結束后,與韓國外長康京和、日本外務相河野太郎都通了電話,介紹會談結果。
特朗普也提到,接下來將由蓬佩奧帶領的團隊與朝鮮高級別官員進行接觸,落實會談產生的一系列成果。不過,美國對朝鮮的制裁在這個“愿意坐下來,面對面談”的階段,將繼續(xù)維持。
【晚7點:120個小時的緊急籌備與一個“小紅點”】
晚7點,根據(jù)新加坡通訊及新聞部提供的消息,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登上了“空軍一號”總統(tǒng)專機,從巴耶利峇軍用機場離開獅城。
差不多同一時間,記者回到設在新加坡F1維修大樓的國際媒體中心。在那里,記者見到了新加坡通訊及新聞部高級政務部長沈穎。沈部長表示,雖然會晤本身已順利落下帷幕,但對“東道主”新加坡來說,工作還沒有結束,需要把美朝兩國代表團、媒體都送走,才算結束。
談及這次朝美領導人會晤的籌備,沈部長表示,新加坡可謂“全力以赴”。會晤本身從舉辦到取消到再決定舉辦,經歷了一些曲折,而其中面臨的最重要的兩個挑戰(zhàn),就是會晤的安保問題,和“規(guī)模空前”的國際媒體人員的接待問題。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此前表示,獅城花費2000萬新幣籌辦這次會晤。據(jù)沈部長介紹,考慮到這次會議的特殊性,安保方面投入資金超過總花銷的半數(shù)。
沈部長表示,這次媒體采訪團的規(guī)模比以前大很多,但新加坡人“對辦會有信心”。為了接待好超過2500名各國記者,新加坡在5天,也就是120個小時內,緊急籌備,將場地寬敞的F1維修大樓臨時改造成媒體中心,方便記者們辦公和三餐。
沈部長表示,新加坡在每一次組織國際會議的過程中,都會努力學習經驗。為順利辦下來這場“盛會”,政府各個部門默契配合,私人企業(yè)踴躍參與,全民都有達成共識。政府一體化行動的機制,以及之前積累的政府-企業(yè)-公民跨界合作(Public Private People Partnership)的一些實踐經驗,都起到了作用。
她指出,實際上,是朝美兩國主動與新加坡接觸,想在新加坡舉辦這場令人矚目的會議的。會議地點嘉佩樂酒店,也是朝美擇定的。
“有人戲稱新加坡是地圖上的小紅點,我們本來就是小,但我們也挺自豪的?!薄拔覀兿M軌蛟谥鬓k峰會的過程中,讓媒體朋友看到一個安全、高效、好客、熱情的‘小紅點’” 。沈部長稱。
不知“夜游獅城”的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是否在匆匆一瞥中體會到了新加坡大都市政府治理機制的優(yōu)勢。未來,在朝美展開友好對話的同時,將朝鮮建設為和“花園城市”一樣美麗的地方,也許正是民眾的心愿。(完)
編輯:秦云
關鍵詞:新加坡 金特會 金正恩 特朗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