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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文學抗疫到抗疫文學,創(chuàng)作重心需要經歷怎樣的轉變
眼前的華中師范大學,樹木葳蕤,景色怡人。學子們行走在校園小道上,說笑聲在風中飄蕩。
湖北省文聯(lián)主席劉醒龍走著看著,突然驚嘆一句:“桂子山上的春天實在太好了!”此時,距離武漢解封,剛剛一年時間。
武漢封城期間,劉醒龍與很多作家一樣,從未離開戰(zhàn)場。他把所有的彷徨、吶喊、憂慮、感動,盡付筆端,化成一篇篇文學作品,撫慰著疫情中人們的內心。
隨著疫苗的普及,戰(zhàn)勝疫情不再遙遠。疫情過后,文學如何呈現(xiàn)這段歷史?后疫情時代,怎樣創(chuàng)作出像《鼠疫》《霍亂時期的愛情》那樣的經典之作?
這是劉醒龍一直思考的問題,也是很多專家學者的疑惑。日前,在中國新文學學會和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主辦的中國“抗疫文學與文學抗疫”專題論壇上,與會專家學者共同思索著,也在不斷解答著。
“文學的精神意義就是幫助人們對抗恐懼、對抗失望”
劉醒龍把發(fā)言的題目定為“偉大的陪伴”。他認為這個題目大致能夠概括疫情防控中文學的功用:“文學有多么偉大,這樣的陪伴就有多么偉大?!?/p>
一部文學作品,就是一團火光,一次馳援,一聲問候。疫情期間,在湖北,在廣東、上海、北京,在全國各地,作家們自覺投入抗疫斗爭,記錄和傳播這場戰(zhàn)疫中驚天動地、可歌可泣的故事。
“當疫情來臨時,當災難來臨時,人們充滿了恐懼,而文學的精神意義就是幫助人們對抗恐懼、對抗失望?!敝袊鲄f(xié)創(chuàng)研部主任何向陽表示,文學抗疫,目的是讓人們重新獲得信念,經受考驗。
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劉勇回憶了一個難忘的瞬間。疫情期間,在武漢國際會展中心的方艙醫(yī)院,一位年輕人在病床上專心看書的照片走紅。當時,他被這一幕深深擊中:“我們應該慶幸,人類還能選擇閱讀,還能通過文學來抵御疾病,還能通過文學與文化去尋找精神避難所?!?/p>
文學的根本價值是什么?劉勇將其概括為“無用之用”,“無論是抗疫文學,還是文學抗疫,本質上都是借助文學實現(xiàn)對人類精神的慰藉、鼓舞和滋養(yǎng),體現(xiàn)了中國自古以來始終承續(xù)的‘文以載道’的文脈,體現(xiàn)了文學對守護人精神世界、構筑人精神家園的重要價值”。
文學是國民精神的燈火,而人民是文學書寫的靈魂。河北省作協(xié)副主席桫欏觀察到,抗疫引發(fā)了文學對人本身的重新觀照,“在消費社會中,受到商品觀念和技術理性擠壓的人文價值,應當在文藝實踐中被重新喚起。一切文藝創(chuàng)作都應該圍繞人性、人道、獨立、尊嚴、激情和理想等進行,偏離了這個方向,文藝將淪落為純粹的文字游戲”。
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李敬澤表示,經過此次疫情,中國作家更應該深刻認識到自己以及文學所處的歷史方位。我們就在歷史之中,這是寫作的總體性。要站在歷史的潮流之中,站在人民群眾中間,發(fā)揮文學的力量,真正為時代寫下精神,寫下人們正在創(chuàng)造、正在奮斗的面貌。
“從單純的情緒疏解到綜合的理性回望”
經過艱苦卓絕的奮戰(zhàn),中國取得了抗疫斗爭重大戰(zhàn)略成果,而文學書寫也在發(fā)生著變化——從文學抗疫走向抗疫文學。
三峽大學文學與傳媒學院教授劉波捕捉到這種改變?!皬膯渭兊那榫w疏解到綜合的理性回望,作家們經歷著從即時性的現(xiàn)象呈現(xiàn)到相對立體的專業(yè)書寫,這一過程也對應了作家們對抗疫文學認知的變化?!眲⒉ㄕf。
《長江文藝評論》副主編蔡家園把文學抗疫分為三個階段:在疫情初發(fā)階段,文學主要是聚民心、暖人心、筑同心,相當多的詩歌、散文、報告文學就像是輕騎兵,疏解人們心理壓力,增強人們抗疫信心;中國取得抗疫斗爭重大戰(zhàn)略成果后,作為歷史中人,作家可以拿起放大鏡和顯微鏡來觀察時代標本,冷靜審視和客觀記錄;今后全球抗疫取得勝利,經過時間的沉淀,作家可以運用望遠鏡來審視這場疫情,思考和表達將會超越前兩個階段。
疫情防控期間,產生了很多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但也有很多膚淺應景之作。南開大學文學院教授羅振亞坦言,翻檢數(shù)以萬計的抗疫詩歌,撼人心魄的精品鳳毛麟角,審美功能普遍弱化。“抗疫詩歌的‘井噴’,給人造成一種新詩復興的感覺,可惜它并非緣于創(chuàng)作本身品位的提升,而是借助疫情這個重大事件,使其有了較為強大的存在感。”羅振亞說。
產生這種情況的原因,羅振亞認為有兩個:多數(shù)詩歌只解決了“貼近”疫情的題材、立場問題,而未注意日常經驗向詩性經驗的轉換與超越,導致了藝術性滑坡。同時,詩人們只耽于物象、事態(tài)與情思的貼合,難于進行超越性思考。缺少深刻的理性筋骨做支撐,只是簡單膚淺的“應時”“應景”,詩歌自然走向真而膚淺、真而不美的境地。
《芳草》執(zhí)行主編哨兵也有同感。他說,既然是文學,就要在美學的范疇內來創(chuàng)作。如果寫作上事件大于文學,或者只探討事件,它就不能稱為文學??挂呶膶W創(chuàng)作是在共性現(xiàn)實中的各自表述,既要看到面臨的共同災難,也要有屬于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有效的發(fā)現(xiàn)和個人經驗的表述。
中國新文學學會副會長汪政表示,前期的抗疫文學作品更多是素材,我們更期待后期的創(chuàng)造。而一旦創(chuàng)造,抗疫與疫情就會在更多更高層次被審美運用,從寫實性抗疫文學向形而上思考的審美表達邁進。
“文學的抗疫敘事的靈魂乃是對人性的深度揭示”
抗疫題材,正成為文學創(chuàng)作新的增長點。后疫情時代,我們需要什么樣的文學作品?
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譚桂林預測,未來一段時間抗疫題材文學創(chuàng)作將實現(xiàn)一次大爆發(fā),“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二戰(zhàn)題材一直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故事源泉,這次疫情涉及的國家遠遠超過二戰(zhàn),可以想見,未來將有一次文化思想創(chuàng)造性成果的集中涌現(xiàn)”。
“文學的抗疫敘事乃是通過文學的形式表現(xiàn)社會對疫情的心理感受和精神指向,以及揭示疫情對人類生命長期影響的種種可能性,它的靈魂乃是對人性的深度揭示,唯有在一個個獨特的個體命運的展開中,我們才有可能真正認識到疫情對人類文明演化所造成的深遠影響?!弊T桂林說。
汪政認為,抗疫文學創(chuàng)作應在這些方面著筆:中國的抗疫是中華文明的組成部分,必須打通古今文明,尋繹文明舊影,定義文明創(chuàng)新??挂呔袷侵腥A文明的延續(xù),要從中解讀出傳統(tǒng),也要提煉出創(chuàng)新的內容。同時,中國的抗疫是世界文明的組成部分,必須打通中西文明,彰顯人類文明共性,凸顯中國獨特價值。
疫情防控已成為當下生活的組成部分?!拔覀円P注疫情和抗疫對日常生活的改變以及改變了的日常生活,發(fā)現(xiàn)生活新的意義。同時,抗疫是人的抗疫,應該盡快從事件轉向人,塑造形象,勘探復雜的人性。最后,中國抗疫是一個獨特的文本,期待多元的解讀,更期待這一獨特文本的藝術轉化?!蓖粽f。
抗疫文學,呼喚更多精品之作。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副院長李遇春表示,像攝影、美術、音樂這樣的藝術樣式,比用文字來表達的文學作品更加及時。而產生關于抗疫的重要長篇小說、中篇小說,哪怕是一流作家,都會覺得很有難度,因為存在歷史審美距離的問題。
“出精品就要把抗疫作為一個歷史事件、一個經典的穿越時空的話題。處理好三種關系,很可能會達到更高的藝術層次和思想境界。處理好宏大敘事和日常敘事的關系;處理好現(xiàn)實關懷與歷史視野的關系,既要貼近現(xiàn)實又要把抗疫放在歷史縱深中去觀照;處理好文化傳統(tǒng)和文體傳統(tǒng)的關系,在深入挖掘抗疫精神的傳統(tǒng)文化源流的同時,用本土的、貼近百姓的形式寫作?!崩钣龃赫f。(劉江偉)
編輯:陳姝延
關鍵詞:抗疫 文學 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