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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評論家,代表作《我執(zhí)》、《我讀》等。
盡管有不少球迷呼吁,世界杯期間最好少提中國足球。可沒辦法,看到人口不足400萬的烏拉圭,有人會想起中國13億人怎么就湊不出一支11人的強隊;看到不是那么喜愛足球的美國,有人會奇怪中國球迷的狂熱與球員表現(xiàn)的差距;看到日本、韓國和伊朗在巴西的草地上奔跑,有人就要開始嚴肅思考亞洲人種的問題了。我們這么愛談中國足球,是不是因為我們只被準許談?wù)撝袊闱蚰兀?/p>
難道不是嗎?縱觀過去十年言論史的演變,許多話題前兩年還能暢所欲言,后兩年就突然變得敏感。又有一些過去還碰不得的沉默黑洞,會漸漸轉(zhuǎn)化成人人參與的新開發(fā)區(qū)。惟有足球,不隨風(fēng)向轉(zhuǎn)變,永遠自由,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只有在足球上頭,一個人可以公然推許日本,而不怕被人罵做漢奸。也只有足球這個領(lǐng)域,你甚至能宣稱自己絕不支持自己的“代表”,卻不用擔(dān)心人家用愛國的大旗把你壓死。
于是中國足球超載了,成為全民情緒的宣泄口,也變成了大家檢視中國諸種問題的透鏡——試著用它去看那些其實和足球沒有太大關(guān)系的毛病。非常慚愧,身為媒體一員,我也不能免俗,總是想用足球去說些足球以外的事。
例如前幾個月鬧得陸港矛盾急劇升溫的“游客街頭便溺事件”,當時大家都被自尊心和怒火蒙上了眼睛,爭辯文明與寬容的問題,以至于看不見一個很基本的事實:那個在馬路邊方便的不是大人,而是小孩。這個區(qū)別在我看來是很重要的。因為大多數(shù)內(nèi)地人都不可能容忍一個成年人蹲在城市街頭排泄;但要是換了小孩,或許就有不少人覺得情有可原了。這讓我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在深圳搭地鐵的奇遇。那天,我看見臉色疲憊的城市白領(lǐng)主動讓座,本來我應(yīng)感動,并感慨人民素質(zhì)的提升;然而我卻驚得以為自己正在做夢。因為那位先生讓座的對象不是孕婦,不是長者,也不是傷殘人士,而是一個背著書包的小學(xué)生。全世界大概只有中國會讓座給小孩(同類事件后來我還見過很多次);國史上也大概只有今天,小孩得到了老人才配得上的待遇。
我們對兒童如此照顧,對孩子如此“尊重”,也就很難怪高考期間,長大了些的孩子就該配上“文武百官至此下馬”的肅靜回避了。這和足球有關(guān)嗎?恐怕是有的。日本小學(xué)生穿著短褲在下雪的冬天里踢球時,有些被當做老人看待的中國學(xué)生居然不能帶足球上學(xué),因為家長怕他們受傷,怕他們耽誤學(xué)業(yè),而學(xué)校怕?lián)县?zé)任。
又例如,深圳舉辦世界大學(xué)生運動會的前三年,一位后來因為貪腐而被捕的官員找了我們幾個文化人座談,想讓我們?yōu)檫@次盛會的宣傳和開幕式獻策。當時好像只有我不識時務(wù),反對把錢花在這些事情上頭。我的建議是,與其耗費放煙花蓋巨蛋,還不如多在社區(qū)增建體育設(shè)施,把全市人均運動時數(shù)和人均體育空間的提高當目標。這事也和足球有關(guān)嗎?恐怕是有的。因為當荷蘭有四分之一的人口每周都踢兩場比賽的時候,中國不少城市居民竟連球場都沒有親眼見過。
編輯:羅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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