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是南猿北猴故事的合體

對于巫鴻教授的這一觀點，中華書局文學(xué)室編輯、西游記校注者李天飛表示：“我看過很多學(xué)者論述，但我十分贊同巫鴻教授的觀點?！?/p>

李天飛說，在他看來，西游記中的孫悟空是兩套故事，即南方的猿精“某大圣”故事加上北方護送唐僧取經(jīng)神猴“某行者”的故事雜糅而成，而巫鴻教授的考據(jù)就是南方“某大圣”故事的起源。

“鬧天宮的齊天大圣，和取經(jīng)的孫行者，本來就是兩個猴。兩套故事是兩撥人寫的，大概是在元代的時候被整合到一起去的?！?/p>

李天飛說，這也解答了很多讀者的疑問為何“鬧天宮的齊天大圣能大戰(zhàn)十萬天兵。而取經(jīng)時候的孫行者，反倒動不動就被虐得一塌糊涂?！?/p>

南猿北猴

兩套故事可能是兩撥人寫的

李天飛說，“某大圣”最早的原型，據(jù)巫鴻先生考證，可追溯到養(yǎng)由基射猿的故事，《補江總白猿傳》中的白猿，也是一位遠祖。

“在中國南方有很多猿猴成精的故事，比如四川、福建。這些猴精的故事越編越離奇。這些猴精故事，開始的時候就是騷擾一下百姓，后來就發(fā)展為把良家女孩搶到洞里霸占，再發(fā)展，就是連天兵都不懼了。當然，這些猴精故事里，最后也一般受到了鎮(zhèn)壓。但絲毫不影響當?shù)匕傩諏Υ笫サ南矏酆途次贰．數(shù)厝艘话愫斑@些猴精為”某某大圣“(通天大圣、齊天大圣、丹霞大圣)。”李天飛說，宋代以后，福建廣東一帶有許多某大圣的故事，民間各種“大圣”就多了起來，“齊天大圣”大概就是這時產(chǎn)生的。

李天飛說，至今福建還有丹霞大圣信仰(如祀以“白猿廟”)。這類“大圣”一般是亦正亦邪的人物，而邪氣尤重，特點是淫、盜，喜歡搶女人，偷東西。

“行者呢？是中國北方和西域唐僧取經(jīng)故事里的，講的是唐僧取經(jīng)，途中有一只神猴來保護，它的名字一般叫”某行者“(猴行者、孫行者)?！崩钐祜w說，這只神猴的原型是什么呢？有人說是玄奘大師一個叫“石盤陀”的保鏢，有人說是印度一只神猴名叫哈奴曼的化身，說法很多。

李天飛說，“齊天大圣”在南方大山里生活了幾百年。因為這些地方相對閉塞，所以元代以前，“齊天大圣”還沒有和北方中原的故事發(fā)生過交流。

“大概在元代，這本來是互不干涉的南北兩個系統(tǒng)，只因為主角恰好都是猿猴，后來的西游故事就將兩套故事捏合到了一起，把‘某大圣’作為‘某行者’的前傳，在此基礎(chǔ)上，創(chuàng)造出一個今天我們熟知的新形象‘孫悟空’來?！崩钐祜w說。

《西游記》文本：

“7回+93回”的奇怪結(jié)構(gòu)

李天飛說，西游記獨特的取材來源，在西游記文本上也留下明顯的痕跡，并形成了現(xiàn)在我們看到的百回《西游記》中“7回+ 93回”的奇怪結(jié)構(gòu)。

前面7回，講的是齊天大圣出身故事；后面90多回，講的是有孫行者的取經(jīng)故事。這正是兩套故事相結(jié)合的特征。

李天飛說，現(xiàn)在流傳下來的《西游記》對主角的稱謂前后不一，在諸小說中也是特殊的?！皩O行者”和“齊天大圣”，這兩個名字是先有的，“孫悟空”反倒是后有的。

被視為西游故事早期形態(tài)的元代《西游記雜劇》，猴子當妖怪時叫“孫行者”。所以檢索一下今本《西游記》，前7回多叫“大圣”，后93回多叫“行者”，除了最開始學(xué)藝的那幾回沒得叫之外，敘述中絕少說“悟空”。后93回，“悟空”只有300多個，且十之八九是對話里的稱呼，而“行者”多達4000多個。

另外，李天飛說，在佛典里基本找不到猿，絕大多數(shù)都是猴。

例如佛本生故事里的獼猴王，以及被認為是孫悟空西域遠祖的神猴哈奴曼等。哈奴曼一定是猴而不是猿，一條證據(jù)就是哈奴曼的尾巴曾被點燃過，而猿是沒有尾巴的。

李天飛說，被巫鴻先生認為是孫悟空最早原型的四川渠縣東漢沈府君石闕射猿圖、新津漢代石棺刺猿圖，圖像上的猿精都是沒有尾巴的?！洞筇迫厝〗?jīng)詩話》里的猴行者，既然自稱“獼猴王”，其實就表明了他的西域血統(tǒng)，而一定是一只有尾巴的猴了。（王國平 李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