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曹翔宇覺得來開會其實是一種心理強化，每天提醒自己：我是什么人，我為什么會坐在這里，我不能讓自己忘了，我到底干過什么。

這在一定程度上符合醫(yī)生盛麗霞的說法：戒除酒癮心理治療是有效的，目前，國內(nèi)很多醫(yī)生不明白酒依賴是怎么回事，所以才通過互助組織來完成“心理治療”功能。

數(shù)據(jù)顯示，AA共有會員216萬，10萬多個小組，分布在世界15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目前，中國19個省份有AA互助小組，他們還有QQ群，以及網(wǎng)絡會議。

至今為止，沒人能解釋清楚，這個通過聊天談話的組織，如何控制住人們喝酒的欲望。

但它的確行之有效，截至目前，中國最老的會員戒酒已經(jīng)18年。

堅守沙做的堡壘

許多嗜酒者有過類似錯覺：眼前這糟糕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喝酒，只要我把酒停了，一切都會自己變好。

他們忘記了，酒依賴不僅是生理上的癮癖，還是心理上的嗜好。

曹翔宇發(fā)現(xiàn)，嗜酒者對物質(zhì)容易形成依賴。戒酒后，有人迷上喝可樂，每天喝十瓶；有人迷戀上食物，一直吃，吃到吐為止；有人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游戲上，下雨天走路也要給手機套上塑料袋玩游戲。

68歲的鐘啟明已經(jīng)戒酒18年了，是中國最老的AA會員之一，戒酒后的生活并沒有從此美滿幸福。

因為酗酒，兒子從上高中開始到大學畢業(yè)，將近八年沒有叫過他一聲“爸”，期間，這對中國父子還發(fā)生過肢體沖突。

他試圖“補償”，假期專門約了兒子在常去的小飯館，聊了兩個多小時，鄭重道歉，兒子聽完他的陳述，情緒激動，“你跟我說這些有什么用？你是酒鬼，我不是”，說完就沖出了店門。

最好的道歉，就是滴酒不沾。

為了保持清醒，鐘啟明在北京大學第六醫(yī)院當志愿者，整整九年。他每周都去幫助嗜酒者，眼前的病人就像多年前的自己，身材走樣，精神痛苦，看著他們，腦子里警鐘長鳴，“想要好好珍惜清醒的每一天”。

在戒酒的第十四年，曹翔宇感覺生活陷入了一種“可怕的平靜”。白天，他是一家企業(yè)的副總，在公司受人尊敬，擁有著可觀的財富和地位，晚上七點到八點，他會出現(xiàn)在AA會場，一遍遍自我提醒，“我是一個酒鬼”。

曹翔宇說，他很清楚，自己離酒的距離永遠只差一個胳膊，它獲取起來是那么方便，那樣隨處可見。

每天，心情就像歌里唱的那樣——我像個孩子，堅守著沙做的堡壘，防止被海浪摧毀。

（采寫/攝影 新京報記者 羅芊 文中所有嗜酒者皆為化名。感謝清華大學博士生孫璞玉對此文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