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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麗宏:曾被巴金的真誠感動
■就在四五天以后我就得到了回音,那是一封掛號信,信封上寄件人的簽名是巴金。我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封,里面是一本巴金剛剛在廣東出版的新書,是他的序跋集。翻開一看,巴金在扉頁上給我題了兩行字:“寫自己最熟悉的,寫自己感受最深的?!淃惡晖?,巴金”這兩句話很樸素,但這就是巴金一生的寫作經(jīng)驗。
巴金
我小時候讀過很多書,有些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童年剛開始看書時,不注意也不留心作者,只有喜歡的書才會回過頭來看這本書是誰寫的或者是誰翻譯的。大概在我上小學(xué)一年級的時候,讀到愛爾蘭作家王爾德的童話《快樂王子》,深深地被吸引,被感動,人類的同情心、愛心、高貴的感情,用這么奇特的方式表達(dá)出來,那么優(yōu)美的文字!我記住了這本書,也記住了這個作家。以后便想方設(shè)法找王爾德的書來讀?!犊鞓吠踝印芬苍S對我的一生都有影響,那種高貴的愛,有永恒的生命力,這個世界、人類社會形態(tài)的變化再大,這種同情和博愛,不會隨之改變。當(dāng)時要找王爾德的書,很困難,只找到了一部分,有小說,也有戲劇。但是讀這本書我還認(rèn)識了另外一個作家,這本書的翻譯者———巴金。巴金年輕的時候翻譯了很多外國文學(xué)作品,文字非常優(yōu)美。我第一次認(rèn)識巴金不是讀他的《家》、《春》、《秋》,而是讀他翻譯的《快樂王子》。我小時候的讀書習(xí)慣就是看到好的文章、好的書就記住作家的名字,然后去找他的書,這是我拓寬閱讀面非常重要的一個渠道,而且這個渠道是不會錯的。我找到了巴金的《激流三部曲》、《愛情三部曲》、《憩園》、《寒夜》,還有他在上世紀(jì)二三十年代寫的散文,新中國成立以后寫的散文,我小時候都讀過。說心里話,我讀巴金的書覺得很有點壓抑,他都是寫在黑暗的時代,知識分子追求理想、追求幸福、追求真理,最后都是頭破血流的失敗結(jié)局,這對一個在新中國出生的孩子來說太沉重、太壓抑了。但我讀巴金的書,覺得他是一個好人,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從他的故事、他的敘述中,我感覺到他對世界充滿了善意,盡管他很苦惱。
趙麗宏
我第一次看到巴金是在1967年夏天,上海開一場批判大會,批判文藝界“黑線人物”,以巴金為首。我當(dāng)時是一個學(xué)生,看到了這場批判會的電視實況轉(zhuǎn)播。巴金,頭發(fā)是灰白的,他在批判會上沒說一句話,只是站在那里,看著眼前的景象,臉上是無奈的、愁苦的表情。在“文革”中,我們不知道巴金是否還活著,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而他的書則是不讓看的禁書?!拔母铩苯Y(jié)束后,巴金才重返文壇。1977年5月,上海開第一次文藝座談會,我是被邀請的最年輕的一名業(yè)余作者。去開會的時候,在門口遇到一位老先生,是《文匯報》的編輯,他告訴我巴金也來了。10年后的巴金,已是滿頭白發(fā)。那天,上海的《文匯報》上發(fā)表了巴金的文章,寫了他在“文革”10年中的遭遇。
巴金一直強調(diào)要說真話。他說,“說真話”其實是做人的底線,尤其是寫書的人……他這是在剖析自己的靈魂,嚴(yán)厲、真實。
后來我忍不住給巴金寫了一封信。那時候我剛剛出了自己的第一本散文集《生命草》,我寄了一本《生命草》給巴金,并且希望巴金能送一本他最近出版的書給我,希望他能在扉頁上給我寫一句話。信寄出去以后,我覺得巴金不會理我,那時候我還很年輕,也沒多少名氣,巴金這么忙,他會理會一個陌生的年輕作家的來信嗎?沒想到,就在四五天以后我就得到了回音,那是一封掛號信,信封上寄件人的簽名是巴金。我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封,里面是巴金剛剛在廣東出版的一本新書,是他的序跋集。翻開一看,巴金在扉頁上給我題了兩行字:“寫自己最熟悉的,寫自己感受最深的?!淃惡晖?,巴金”這兩句話很樸素,但這就是巴金一生的寫作經(jīng)驗。他也有過教訓(xùn),寫過自己不熟悉的、沒有感受而硬寫的文章,這些都是教訓(xùn)。當(dāng)時我激動的心情可以想象。我也沒有想到后來我和巴金成為忘年之交,有很多機會和他交往接觸,當(dāng)面聆聽他的教誨……
我寫過一些回憶“文革”的文章。其中兩本和“文革”有關(guān)的散文集,一本是《島人筆記》,冰心為我題的書名,寫我在“文革”的經(jīng)歷和見聞。另外一本是《在歲月的荒灘上》,寫我“文革”期間下鄉(xiāng)插隊的真實經(jīng)歷。但我覺得只是用這種紀(jì)實文體寫是不夠的,“文革”這段歷史是中國文學(xué)家的富礦,它可以寫出非常深刻的作品——為什么會發(fā)生這么荒唐的事情,人性被如此扭曲,文化被如此踐踏。我一直想寫一本小說來反思這段“文革”的歷史,在心里醞釀了很多年。最近我把這件事情做成了,就是剛剛出版的兒童長篇小說《漁童》,小說先在《收獲》上發(fā)表,再由福建少年兒童出版社出書。這是以一個男孩子的視角來看這段歷史。我寫了“文革”對人性的扭曲,“文革”對文化的摧殘,但我不是為了展現(xiàn)黑暗和丑陋,而是要傳達(dá)這樣一個信念: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人間的美好感情是不可能被消滅的,文化和文明的意志是不可能被消滅的,這種傳承也是不會中斷的。寫這部小說,是因為我受到巴金真誠的感染,是我對巴金的紀(jì)念,是向這位偉大的說真話的作家致敬。
(作者系全國政協(xié)委員、上海作協(xié)副主席)
編輯:邢賀揚
關(guān)鍵詞:巴金 趙麗宏 真誠 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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