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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與上海的情緣:出家、成名均在此地
前輩提攜爭下單
當(dāng)年位于上海法租界的馬當(dāng)路,有一條新式里弄房子西成里,歲月四季在這里演繹成春花秋月,時光流年在這里靜候紅塵世緣。1924年丹桂飄香、金菊爭艷的時節(jié),24歲的張大千舉家遷至西成里16號,正式開始了他在海上鬻畫從藝的生涯。16號是一座灰色的兩層樓小洋房,他住在樓下,而樓上則住著當(dāng)時已是大名鼎鼎的書畫家黃賓虹。16號隔壁17號住著他的二哥張善孖,兩家的客堂互通,當(dāng)中放著一只大畫案,成了兄弟倆共同的畫室“大風(fēng)堂”。而就在離馬當(dāng)路不遠嵩山路的一條弄堂內(nèi),則住著畫壇才子“梅景書屋”的吳湖帆和儒雅君子“嵩山草堂”的馮超然,由此形成了一個海派書畫家生活從藝圈。
在當(dāng)時大師名家云集的上海,張大千還是初出茅廬的新人,為了生計,他把精仿的一批石濤山水立軸、冊頁等推向畫廊藝苑,不僅銷路甚好,而且騙過如陳半丁、黃賓虹這樣的畫界名流,有“石濤再世”、“石濤第二”之稱。但作為一個有藝術(shù)追求和丹青理想的人,他明白必須要以自己貨真價實的創(chuàng)作立身揚名。于是,他慎重地對張善孖提出:“二哥,我想在上海辦個畫展,你意下如何?”張善孖聽后略一思索后說:“八弟,你想辦畫展的想法是好的,但辦個畫展需要錢款、場地,更重要的是要有好畫作,望你再好好地思忖一下?!钡珡埓笄莻€執(zhí)著之人,心有所想,必努力踐行。
1925年春深如海、飛紅流翠的五月,在上海寧波同鄉(xiāng)會館寬暢的大廳里,26歲的張大千正式舉辦了他丹青生涯中的第一個畫展。筆墨清逸、氣韻盎然的山水,典雅潤朗、雍容明麗的花卉及婀娜婉約、姿態(tài)嫵媚的仕女等,將整個展廳烘托得丹青溢彩、翰墨飄香。
但就在開幕后的一個多小時內(nèi),參觀者寥寥,場面頗為清冷,正當(dāng)張大千有些失落、無奈之際,大廳外卻傳來了一串串黃包車的鈴聲,和一陣陣爽朗的笑聲,張大千趕緊迎出去,只見他參加的海上畫會“秋英會”的諸老前輩們正從黃包車上下來。“秋英會”的諸老前輩在展廳內(nèi)一一觀賞品鑒張大千的畫作,頗為稱道,覺得這位青年才子既能追慕前賢得高趣,又能自出己意創(chuàng)新風(fēng),特別是其筆墨別有靈性,氣格相當(dāng)高逸,畫面中自有一種書卷氣。于是,這些可敬的老前輩們紛紛在畫下貼上紅點訂購,有的甚至同時看中一幅《墨筆仕女圖》,就這樣他們一下子訂了30多張。
第二天“秋英會”諸老搶訂張大千畫作的新聞不脛而走,上海的那些文人雅士及畫商藏家聞風(fēng)而來,百幅丹青被訂購一空。張大千正是由此在海上畫壇聲名鵲起,從而奠定了他職業(yè)畫家的人生形態(tài)??梢娺@個海上成名展,對張大千來講具有里程碑的意義。
張大千與李秋君
一聲長嘆跪紅顏
張大千自是才子多情,戀情遍及海內(nèi)外。然而,他和上海名媛李秋君之間柏拉圖式的情愛卻維系終生。
李秋君系海上名門之后,其父李茂昌是寧波籍大實業(yè)家,亦是位喜好藝術(shù)的儒商。李秋君自小耳濡目染,工于琴棋書畫,擅長詩文京昆,畢業(yè)于上海務(wù)本女中(今市二中學(xué)),是本埠名媛才女。當(dāng)年時興“石濤熱”,李茂昌花了50大洋買了幅石濤山水,得意地邀請女兒一起欣賞,李秋君看了一會兒后,即肯定地說:“畫是假的,但作畫之人天分高,將來必有大成?!辈痪?,李茂昌終于尋找到了這位“天分極高”的大千居士,相談甚契,成為好友。
1921年“千里鶯啼綠映紅”的美麗時節(jié),在老家四川內(nèi)江新婚不久的張大千返回了上海,借寓在李府,并在李秋君所居后樓“歐湘堂”的樓下設(shè)了畫室。一個丹青才子,一個藝苑佳人,從此共同臨摹宋元名畫,鑒賞前賢佳作,揮毫潑彩繪畫,詩文酬唱相和。從桃紅柳綠到層林盡染,半年多的時光過去了,李秋君不僅成了張大千藝術(shù)上的知音,亦是生活上的知己,對他的衣食住行關(guān)懷備至。但張大千頗有君子之道,發(fā)乎情而止乎禮,“絕無半點逾越本分之事”。可李秋君的二伯覺得他們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不能錯過如此難得的金玉良緣,于是就把張大千叫到自己的房中,打開天窗說亮話:“賢弟呀,我家秋君就許配給你了如何?”“嗵!”只見大千一下跪在老人前,真切而無奈地說:“實在有負二伯雅愛,李府乃名門望族,自無把千金閨女與人作妾的道理,而我也無停妻再娶之理。”
盡管李秋君深受苦戀之痛,但她依然照常侍奉她心中的絕世才子。有一次,她見張大千又在給四川的妻子寫家書,便別有寓意地講:“如果再收一個大小姐為妾,兄該是福分無邊了?!薄鞍?!”張大千聽后只以一聲深深的長嘆作答。第二天,張大千畫室的門一直緊閉到黃昏,當(dāng)夕陽勾勒出李秋君傷感的倩影出現(xiàn)在張大千面前時,面容憔悴的張大千竟“嗵!”的一聲跪下,聲淚俱下地說道:“三妹,我雖年少輕狂,但我知道我這一生將為畫而活,為畫而死。拋開男女情事不談,我一生的紅顏知己,除你之外再無一人。但我若納你為妾,將使一代才女受辱,我也必遭天譴……”李秋君從此與大千以兄妹相稱,并立誓從此不嫁。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李秋君畢竟也是女中君子,她依然一如既往地相隨張大千左右。每當(dāng)張大千離開上海外出辦展或行旅寫生時,上海諸事由秋君代辦,包括收門生等,門生們亦親切地稱秋君為“師娘”,她也不回避。張大千在抗戰(zhàn)前夕,還把自己的兩個女兒心瑞、心沛過繼給李秋君,以相伴三妹寂寞的長夜和孤獨的四季,而秋君對她們亦視同己出,呵護有加。其后,張大千又在李秋君的支持鼓勵下,遠赴敦煌寫生,完成了一次藝術(shù)上的涅槃。1948年9月,張大千攜著自己的新婚夫人徐雯波從重慶飛抵上海,入住李府,與李秋君一起共慶兩人的五十壽誕。海派書畫家們齊聚恭賀,篆刻名家陳巨來鐫刻“百歲千秋”一印相贈,將秋君之名和兩人合慶百歲包含在一起。不久,張大千拜托李秋君在上海靜安公墓替他訂一壽穴,相約死后鄰穴而葬,大千為秋君寫了碑文:“女畫家秋君之墓”,秋君也為大千寫了“大千居士張爰之墓”。
1948年12月,張大千與夫人等離開上海飛赴臺灣寫生。從此,天涯阻隔,遙寄相思。但張大千每到一地一國,都要收集那里的泥土寄給他的“三妹親展”,后在給她的信中寫道:“三妹,聽說你最近纏綿病榻,我心如刀割。人生最大憾事為生不能同衾,而死不能同穴?!?971年張大千在香港辦展時,聽到了李秋君去世的噩耗,他面向李秋君居住的上海方向再次長跪不起,老淚縱橫地喃喃自語:“三妹一個人啊……”
編輯: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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