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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建華:我在故宮修復古書畫
“蘇裱”在修復古畫過程中必不可少的馬蹄刀。
2 他成了第二代傳承人
1974年,第一次進故宮修復廠時,徐建華23歲。
來前,他花了一毛錢進故宮,問看殿大爺修復廠是干嘛的,大爺說,是學技術(shù)的,年輕人都想來。
上世紀70年代物資緊缺,沒有工服,沒有套袖,進門只分給他一條圍裙。冬天,屋里沒暖氣,取暖靠燒煤;門口也沒有門禁,幾十顆鎦金門釘里有一個是機關(guān),跟武俠電影里似的,按下去門才會開。
因為在南京當過兵,徐建華聽得懂無錫話,這點特長,讓他成了楊文彬的徒弟。
見面的第一天,師傅對他說:“既然干就好好干,這行苦,干好不容易?!?/p>
這行苦?有多苦?在部隊當了5年空軍的他,心想這還能苦過當兵去?
隨后,他便趕上了楊文彬主持修復《清明上河圖》。
上一次修復《清明上河圖》,還是在明代。如今畫作已是布滿灰塵,傷痕累累。徐建華說,整個修復過程,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楊師傅的樣子:“連著好幾天都吃不下飯,煙一根接一根地抽?!蹦莻€耗神費力的身影,讓他隱約明白了這行的苦。
不過,徐建華是家里的老大,自幼扛苦。跟隨楊師傅前,他已跟著其他師傅上過半年大課,學下了徒弟的規(guī)矩禮數(shù)和基本技能。每天早上,不管師傅來不來,他都會把師傅的馬蹄刀磨得又快又亮;而備紙等書畫修復的基本活計,他也操持得老練麻利。
到了冬天,他還負責生火。下班前把報紙、煤球準備好,第二天不到7點就生上了爐子。燒到煤塊在爐膛里燙起來,師傅來時,屋里已是熱熱乎乎。
“當徒弟,你就得處處用心?!?/p>
第一次穿畫繩時,徐建華總穿錯,師傅啪地一掏就過來了,變戲法似的,可自己怎么也沒看明白其中的訣竅。晚上下了班,他就騎車奔了住在小石橋胡同的師傅家。
“楊師傅,這怎么弄啊,我怎么穿了好幾回還是不成???”
楊師傅抽了口煙,笑著看他:“你這個線團總擱自己懷里待著就對了?!?/p>
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師傅一句話就道破了機關(guān)。這些訣竅“抓住了,就是你的,抓不住就溜過去了”。所以,老師傅們聊天時,他從不懈怠,常常是豎著耳朵站邊上聽。不知什么時候,他們就會講到漿糊的濃度,講到托紙的選擇,講到宋末明初多竹紙,因為朝廷都在產(chǎn)竹的南方,講到宋代的絹織得細密,所以破而不散……
長時間的恭謹,換來師傅多年的經(jīng)驗,更修煉了自己的悟性。
“他們上午聊,下午我就按著師傅說的方法做,旁邊還有一個師傅沒走,也會問問他這么做行不行?!钡诙煲辉纾瑮钗谋蜻M屋后,看見爐子生上了,茶沏好了,刀磨完了,筆備上了,再打開案子上的畫,發(fā)現(xiàn)下一道工序也做完了,就會沖著站在旁邊的徐建華點點頭,“師傅覺得行,他也很高興。”
慢慢地,徐建華從師傅那兒零存整取地掌握了各個朝代用紙?zhí)攸c和選紙方法,學會了各種裝裱格式,托綾子、打糨子、做立軸、做冊頁。三年出徒,一門不落。
老師傅們覺得小徐不錯,便把自己的好茶葉分給他喝。
1977年,院里決定啟動《游春圖》的修復工作。這次,主修仍是楊文彬,而助手成了徐建華。
他們面對的,是隋代著名畫家展子虔唯一的傳世作品。解放前,大收藏家張伯駒用了170兩黃金才換回它來。歷經(jīng)了上千年的光陰,此時的《游春圖》已喪失了昔日神采。
古書畫修復,講究“洗揭補全”四個步驟。洗,是指去除畫心上的污跡和霉斑,但處理不當,則會連顏色一同洗掉?!队未簣D》是近兩千年的重彩絹本的青綠山水,年久顏色失膠,更易掉色。所以上水淋洗前,要先用一定濃度的膠礬水輕刷在畫心正面,達到固色效果,“一遍膠往往不夠,晾干后用小絨布擦,掉色的話要再刷一遍”。徐建華說,《游春圖》絹薄,對膠的要求高,必須得小心翼翼,光上膠固色,他就前前后后刷了三遍。
而這才是破題,文章還在后頭呢。
把命紙、背紙都去掉,畫心背后露出的補條足有上千個。面對一堆傷痕累累的“繃帶”,留哪個,換哪個,他必須都在腦子里記著。“補條上有畫意,弄不好,小人的鼻子眼睛就沒了。全揭下來不行,拼不上去了。怎么辦?揭一半潮一半,涂上糨子,把它貼回去,之后再貼另一半。” 就這樣,如履薄冰,反反復復,補完之后,徐建華算了算,一共用去紙條七百多份。
浩大繁復、步步驚心的修復工程持續(xù)了半年,不知是不是隔了幾十年的緣故,他只說得云淡風輕。
1978年高考時,北京大學考古系到故宮招生,院里推薦徐建華去。多少人打破了頭的機會放在他面前,他婉拒了。他說,去了出來當官,可自己的手藝就斷了。
“為什么老師傅喜歡我,因為我沒有別的心,一心想干這個?!?/p>
故宮的古書畫修復技藝,徐建華,成了第二代傳承人。
編輯:邢賀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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